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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於Mizithres海灣

 

前陣子所居城市下探 -17 度,每日睜開眼,

 

感受著天地寒氣穿過屋牆、穿過暖氣(雖然也許因為屋老所以暖氣效能很是不行)、

 

穿過厚棉被、穿過穿了三層的衣服,直擊我的胸腹。

 

那種冷,雖然不至冷入骨髓,可不可諱言的是,

 

還是讓不耐寒的我因精神不好、思路不清而整日鬱鬱。

 

在太冷的環境下,無論處理什麼事情,

簡單基本又或是複雜困難的,總覺得腦子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

又或說,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已送給這寒冬,不再屬於我的了。

 

飄盪在屋內的,只剩下靈魂似的。

 

我像被放進冷凍庫的某種生物體,

思緒的雜亂與身軀的遲緩總讓我覺得我不是我,

這種情形彷彿我被裝進繭裡,

而等待著我的是不知道是進化還是退化的旅程。

 

但餘下的靈魂,反倒努力地推動我的身軀,

使我思緒僅量清晰點。

她拉著我,在為數不多的清醒中做著例行任務:

投履歷、準備資料、唸書、做筆記、做家務;

她也拉著我,用僵硬的指頭繪圖,

又或打下邏輯不通的詞句,再刪掉。

 

直到有一天,靈魂突然驅動著我,

讓我想起那片湛藍的海。

在那片海洋中,

包含著眾多美好傳說比如招待商船的王國與戰士英勇奮戰的故事,

又比方更遙遠一點的神話裡,

宙斯的情人伊俄 (Ίώ) 逃難時經過此處,

從此這裡便成了伊俄之海(Ionian sea, Greek: Ιόνιο Πέλαγος).

 

關於伊俄的故事,實在有點慘。

由於身為宙斯的情人(一開始是宙斯誘姦她),

她被赫拉(宙斯老婆)痛恨,

結果宙斯把她變成牛隻後然後自己變成雲跑了。

重點是赫拉還派出牛虻叮咬她,

也是因此伊俄開始她的逃難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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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於Navagio Beach View

千百年,海波依舊美麗,

遙遠的希臘故事或許是歷史,

而過去不知道多少代人就這樣從世間經過,來了又去。

這麼一想,

不免就覺得所有一切悲喜離合本就是自然,

也沒什麼重量,

而因它們衍生出的強烈的情感,果真只是讓人感到狼狽不堪。

 

一直以來都很希望能做個冷酷的無情之人,

太易感,太容易為外在的人事時地物動情,

甚至想要為其做些什麼,

然當這麼起心動念時,往往就把彼此都撕裂了。

並不是因為想要做些什麼不好,很多時候想要做的事情,

往往是希望它更好,也不是因為做了什麼,

哪一方會感到委屈求全進而覺得被撕裂,

很多時候在進行那些動作時,彼此都是愉悅的,

就只是,本來許多事物自有它的樣態與無可探知的命運,

那本質性的、無可改換的樣貌,

有時候經受不起動情的那輕盈無比的重量罷了。

 

就好像,當時踏上札金索斯島(Ζάκυνθος)的我,

每一天都笑著看著太陽底下的海,湛藍無比,讓人驚艷,

同時讓我想起環保與淨灘,

還有更加落實儘可能地過上無塑生活,

可是這麼做也只是表面上的,

海永遠是海,它還是在承受許多污染,

但它還是保有潔淨無比、讓人嘆其美麗的一面,

而我回到德國小城中的我,深知自己還是回到屬於真實自己的樣貌,

儘量過著無塑生活,但總還是有那麼點時光產生了些塑膠垃圾,只能落實回收。

喜歡海的遼闊,也喜歡山海相依。

而登高眺望時,

下方沙灘上距自己數百尺遠的人,

還真如螻蟻。

見著他們,同時就想著,

自己對沙灘上的那些人而言又何嘗不是只夾雜在林間的螻蟻呢?

不過海洋總歸是會讓人跟著遼闊起來的,

站在高高的山頂上,還是能聞得到那帶著鹹味的海風,

廣袤無邊的海,自由的風,

天地之間人又何嘗真正脫離自然?

這麼一想,生命裡一切曲折婉轉的過往,

又或是讓人感到迷茫漂泊的未來,都不再重要了。

這一刻,雖然立足些微危險的高處,

可是向來躁動的靈魂,卻反到平靜了下來,

也願意自然地舒展,無所畏懼。

 

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

一直以來,總願能帶著一顆安適的心,四處流浪。

 

每當沈悶時,翻開這些照片,

總慶幸自己能再度品嚐當時那份因廣闊景緻而產生的豪氣萬千之情,

而這份恍如隔世、依附於情感的記憶,

卻也在在在提醒著自己要懂得接受人生的高峰與低落。

 

這時,又不禁會想起,難怪這座島會被稱作 Zakynthos.

在希臘神話中,Zakynthos 是 Dardanus 的兒子,

而在神話中 Dardanus 是可以進入極樂之域的人物之一

(當時旅遊前找資料時讀到的,但沒留存不確定記憶對不對...)

想到這一點就會特別感覺這座島果然也是讓人感受到幸福的海島吧!

不論是遠遠望著海,又或是跳入其中游陣泳,

在冰涼且美麗的海洋中,總覺得那樣的自己更接近本質的自己一般。

 

然而,或許在那代表極樂之域中發生的一切,

只是展示著虛幻:

虛幻的幸福、虛幻的快樂、虛幻的豪邁與遼闊、虛幻的美與美好。

而那些以為自己更接近自己本質的時刻,

探究到底,也許只是不願意面對某些現實,

某些自己身在社會中,

卻無力改換一些負面的、血腥的、痛苦且殘忍的那份疲憊,

且能力如此不堪的事實。

 

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會想念那片湛藍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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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於Blue Cave 附近

 

原文刊載於 Matters 2021.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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